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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凡人全文在线阅读——今日已是腊月初七,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尤其是在关外,更是如此,嗖嗖的寒风刮得人面颊生疼,走在外间,呵出的白气都要比其他地方浓上一些,即便如此,这长白山下的吴山镇,一入腊月,却是家家户户都是欢声笑语,只因再过十日,便是旗山镇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本站提供全章节在线阅读,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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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凡人全文在线阅读之第二章 大难不死

第二节 大难不死
杨凡跳下悬崖,身形急速下坠,耳畔风声尖啸不止,***的气流犹如钢刀一般割得他皮肤生疼,先前擦破的伤口被这股巨力挤压不止,鲜血直流,在空中拉成一条鲜红的细线,他仿佛觉得自己的全身的精力都随着这股细线迅速流失,意识渐渐模糊,连睁眼的力气都已没了,沉重的眼皮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终于双眼一闭,再没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他只觉腰间忽然一痛,身子随即翻滚起来,接着便是“哗啦”一声巨响,透骨的凉意就似万把尖刀穿过身体直直的插在他的心肝五脏之上,一个冷战之后,又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后背一把将他提起,接着背心一热,凉意顿消,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却又觉得全身无力,困意沉沉,随着自背心传入的那一股暖流走遍全身,猛的一收,再也支持不住,脑袋一耷,再度昏了过去。
醒来之时,只见自己躺在一个***的山洞之中,怕有数十丈高的洞顶之上,开着一个***的缺口,透过那缺口看去,一轮明月在云雾间若隐若现,正对着那缺口之下,却是一潭碧幽幽的绿水,透着一丝丝的凉气,潭边约莫两丈的地方长了一刻怪树,树身不高,树干上缠满了手臂粗细的藤蔓,枝桠便透过这些藤蔓的缝隙朝着四面八方伸展,其上的树叶细长如针,每七八片针叶之间,便挂着一颗拇指大小,或红得透亮,或紫得发黑的小果,***欲滴,看的人直流口水。
怪树之下,却坐着一个老人,仙风道骨,身边放着一柄黑黝黝的铁剑,正慈眉善目的看着自己。杨凡心道自己必是死了,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魂魄没被鬼差押了去,反被仙人带到了这里,只是不知为何周身都还隐隐作痛。
他挣扎着坐起,向着那老人远远一拜,强忍着痛楚说道:“小子杨凡,得蒙仙人眷顾,将魂魄带来此间,却不知仙人尊号,带我此间来有何用意?”那老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直笑得杨凡莫名其妙,笑得半响才收声说道:“你这小子,还当自己死了么?”
杨凡又是一愣,半响才惊讶的道:“我从那万丈悬崖上落下,莫非还能不死?”那老人又是一阵大笑说道:“我本在此间钓鱼,忽觉头上风声大作,一看之下,竟是一人掉了下来,慌忙间起身一托,消了你大半下坠只势,将你推入潭中,复又消去一些力道,又将你拉起,以真气护住你的心脉,这才堪堪保住你一条小命,你倒好,一醒过来,便将我二人都说成了死鬼。”
杨凡此刻已惊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自己从那万丈之高摔下,其势只怕不下千斤,这老人竟能一托而消其大半,这是何等神通?不是仙人又是什么?那老人见他如此,不由又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也不必惊疑,世上高人何其之多,我又算得了什么。此间乃是一处人迹罕至的绝谷,这颗树上的果子即可果腹,也可助你回复些血气,只是记住,那红色的千万莫吃,否则就是真正的大罗金仙至此,只怕也救不活你。我鱼没钓着,只好再去叨扰他人了,你且在此好好休养,我过几日再来看你。”说罢便悠悠然起身而去,走到洞口,复又转身对他说道:“你若无聊,也可出去走走,那铁疙瘩暂且借你防身,免得被这谷中野兽将你吃了,我又白忙一阵,哈哈。”笑声中大步走出,渐渐消失在洞外夜色之中。
一连数日,杨凡都呆在洞中,饿了便摘些那怪树上的紫色果子来吃,心中却始终想着那日的事,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生活了十来年的吴剑门就这么没了,平日里与自己打闹玩耍的师兄弟们就这么死了,更不愿相信自己视若慈父的师傅永远的离开了,但师傅死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幕,却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还有仍在自己怀中的那半张羊皮海图,也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吴剑门没了,师傅死了,一切都被沈家那个大少爷毁了!
直到这日,洞外下起了大雪,晶莹的雪花纷纷洒洒的,将斑驳的地面彻底覆成了白皑皑的一片,整个山谷一派的银装素裹,虽没了往日的姹紫嫣红,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么轻飘飘、静悄悄的来了。
站在洞口,杨凡伸出右手,就那么平平的摊着,看着一片片莹白的雪花落在掌中,随即化作一滴水珠,不由得喃喃道:“下雪了,师傅你看见了么?你是最爱下雪的……”心中又泛起一阵酸楚。
“唉……”一声若有若无的长叹自他身后传来,杨凡转过身去,却发现那老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也是定定的望着洞外漫天的雪花,一向平淡如水的双眼中竟也隐隐透出一丝愁绪。
杨凡微微一怔,开口道:“仙,前辈,您……”老者却不待他将话说出,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头,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即将他轻轻的扳转过身,仍是面对着洞外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一老一少就这么默默的并肩而立,望着谷内越积越厚的白雪,站了半顷,杨凡越发想起以往种种,渐渐不能自持,身子竟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老者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清啸,双足一点,犹如一只离弦的利箭,径直射入那无边无际的一片白绸中,杨凡被他此举一惊,胸中愁绪暂阻,正欲追逐而去,老人却又已回转了来,手中多了一截树枝,在洞外约莫五六丈远的一片空地上略微一顿,将手中树枝一指,顿生一股豪气,随即一面将那一截树枝随意挥舞,一面开口啸道“笑看风云起九霄,万里乾坤一袖招。四方英武皆俯首,却往何处诉寂寥!”
此声雄浑有力,震人心魄之余,却又苍凉无比,让人心生戚戚,杨凡猛闻此声,为之所夺,又觉得老者随意挥洒的树枝隐约是一套极为高深的剑法,不由凝神而立。老人此刻似已忘我,手中树枝大开大合,竟又生出一股浩然之气,与其身浑然一体,而口中所啸亦越发紧促:“十年茫茫江湖路,万里山川何须驻?一剑荡涤千般苦,百死不曾半分顾!”吟道此处,气势又是一变,手中树枝极尽婉转曲折,身法进退之间轻灵洒脱,竟似无迹可寻,杨凡正自看得痴迷时,老人却戛然而止,呆呆的看了手中树枝许久,才又长叹一声,悠悠吟道“年少不识离别恨,只把鸿雁付佳人。终得香消玉殒去,最是难报美人恩。”吟罢已是满脸凄然之色。
杨凡起初只道老人兴之所至才舞剑吟诗,现下观其神色,才觉此人心中也必有憾事,才有此一抒胸臆之举,不禁也轻叹一声,慢慢走到老人身前,深施一礼,道:“在下蒙前辈救命之恩,又于此叨扰前辈数月有日,前辈或不愿示以真身,小子也不敢多问。但方才见前辈行状,似有憾事,杨凡不才,愿闻其详,或可为前辈解忧。”
老者苦笑一声:“年轻人,若是有法子可稍解我心中愁苦,我又何须远避尘世,在这绝地待上这许久?”杨凡正欲答话,老人却摆了摆了手,转身踱步而去,走了几步,复又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了杨凡一眼,道:“这些日子我观你年纪轻轻,心中却也似有千斤重担,怎么,是有仇不能报还是有情不能了?”
杨凡不想老人有此一问,竟一语中的,却不愿提及那伤心之事,但老人救命在前,收留在后,实不愿相欺,略一踌躇,道:“前辈目光如炬,在下的确身负血仇,只是难于启齿,不提也罢。”老人听了,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留下一句“我有些本领,你若愿学,明日来此等我。”便径直去了。
日近黄昏,雪势已小了许多,想来这下了一整天的大雪终于是要停了。杨凡在洞中升起一堆篝火,看着窜动的火苗,又想起老人言行,暗忖老人必是身怀绝技之人,只是不知为何独居于此,如今看来,却也是一个伤心之人,心灰意冷之下,方才寻到这样一个与世隔绝之地以度余生,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同是天涯沦落人,说来倒也是缘分,竟在这谷中为他所救。可若是习了他的技艺,岂非有负师傅平日教诲?想到此处,不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拾起一根枯枝,将篝火拨弄了几下,火苗更胜,暗下决心,明日就去等那老人,婉拒于他。
第二日一早,天气果然放晴,白茫茫的谷地在初升红日一照之下,竟似长出一层茸毛,煞是可爱。杨凡收执铁剑,早已站在洞外空旷处静待老人,昨晚入觉甚浅,连连发梦,一会儿是师傅厉声呵斥于他,一会儿又是一身血污的师兄弟们凄凄的望着他不言不语,最后又都化成沈浩天的一张冷脸,横眉以对,忽朝他一刀砍来,他只觉浑身一颤,惊醒过来,背心衣料已被冷汗浸湿了一大块。杨凡再也无法入睡,索Xing灭了篝火,静坐运功直到天际发白,便出洞等候老人,心中却因昨晚那些梦境起伏不定,正自恍惚间,只觉眼前一花,那老人已来了,正立在他身前。杨凡微微一愣,正要抱拳行礼,老人淡淡的说道:“你来了,很好。好好看着罢。”说罢也不理杨凡作何反应,手腕一抖,便夺了他手中铁剑,在杨凡面前舞了起来。
杨凡本是要拒绝老人的,却不料他如此行径,不容自己说话便直接教了起来,大惊之下,竟忘了出言表明心迹,只怔怔的看着老人在自己面前一招一式的演练起剑法来,说是演练,却又不曾像师傅那般将剑招一招一招分开来演,反而如行云流水一般舞动不息,竟看不出这到底是一式或是一式接一式,只觉得老人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无比,丝毫没有任何停顿,身侧竟渐渐的起了一层薄薄的云雾,不过片刻,已将老人的身子裹在其中,恍如仙人,待那云雾浓到杨凡已有些看不清老人的动作时,他突的将手中铁剑一撤,随意的拖在身后,那片云雾也随之散去,他这才笑吟吟的看着杨凡,问道:“如何,看清了么?”杨凡闻声,惊觉老人已将剑法演完,此刻却仍觉那一柄剑在身侧一丈内翻飞不止,不由得喃喃道:“这便完了么?不对啊,后面应该还有啊!”老人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孺子可教也!你且慢慢参详,七日之后,还是这里,我再来教你。”说罢将铁剑往杨凡身前一扔,身形一闪,拂袖而去。
待得杨凡回过神来,老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这才想起自己本是不愿学的,心中一阵懊恼,但随即又想到,老人只是将那剑法演了一番,我不去学便是,等七日之后再向前辈归还铁剑,表明心迹,料来也是无碍,如此一想,心下稍安,便觉得腹中饥饿难耐,拾起那铁剑回到洞中搜寻一番,发现树上野果所剩无几,断难充饥,寻思着这大雪封谷,野果怕是再也难寻,不若在这谷中看看可有野味,一念至此,更觉口内生津,腹中空空十分难受,当下不再多想,提着铁剑出洞而去。
在谷中梭巡半响,便发现此处物产颇为丰富,又因连下了几日大雪,今日才放晴,雪地上大小动物足迹不少,想来也是饿得慌了,出来觅食的。杨凡微微一笑,循着雪地上一排足迹而去,走了约莫一里地,但觉耳中有些细微的声响传来,便停下步子,噤声而立,四下一望,不远处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正好藏身,当下提气一跃,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巨石之后,此刻那声响又大了一些,细听之下,仿佛是鹿麇一类,心中不免暗道:“鹿兄啊鹿兄,今日少不得要伏击于你,一饱口腹之欲了。”
那声响来势奇快,过得片刻,听来已到了巨石数丈之内,又近了约莫一两丈,那声响突然便没了,想来是那鹿兄停了下来,杨凡心道莫非被发现了,便缓缓的探出一头,向那边张望而去,这一望之下,大惊失色,不由站了起来!这哪里是什么鹿兄,分明是一头斑斓猛虎!
那大虫身长半丈有余,通体雪白,衬着一条条黑褐色的条纹,面盆般大小的头面上,双眼犹如铜铃,精光四射,额间一个“王”字清晰可辨,不怒自威,此刻正自卧在巨石之外不足五丈之处,意态慵懒,双眼却似有意无意般的瞄着巨石,杨凡只觉那一双眼中射来的两道精光竟似穿透了巨石,死死的盯在巨石之后的自己身上,不由浑身生出一股凉意。看它腹部瘪瘪的,想来也是饿了不少时日了,方才来势如此之快,必是早已发现了自己,而又将脚步放得那么的轻,必是怕惊走了猎物,现如今隔得如此之近,却又不急着进攻,隔着这一扑之距,反而以慵懒之态示之,看来此虎绝非凡物,怕是不好对付。
想到此处,心中不免苦笑。杨凡啊杨凡,今日之势,稍一不慎,只怕是你要做了这白虎的美餐,饱一饱它的口腹之欲了。心中虽如此想着,手上却不免加了力,将那铁剑紧紧的握住,也忘了腹中饥饿,全身崩得紧紧的,只待那白虎一扑之时,便要发难。白虎此刻也已站起身来,一人一虎,便这么隔着巨石对峙了起来。
如此又过了半晌,白虎似有些不耐,轻啸一声,来回踱了几步便停住身形,摇头晃脑一番,又向着巨石逼近丈许,杨凡心头一喜,畜生终究是畜生,这便沉不住气了么?隔着这巨石,你一扑之下我只需以巨石为障矮身避过,必能奏效,待你劲势一去,新力未生之际,便叫你尝尝我手中铁剑的滋味!当下屏气凝神,静待猛虎一扑!
白虎在离着巨石不足两丈之处,复又停了下来,似乎也在犹豫,厚实的脚掌缓缓的刨弄着积雪,口中粗气缓缓而出,竟将身前的白雪化出一个小坑,杨凡听着白虎粗重的呼吸声,越发的紧张,心中不停的思量着白虎会在哪一刻扑来,忽听得白虎一声长啸,身形一弓,只觉眼前一道白光,激射而来!
来了!杨凡心中一凛,身子微微后撤,正要矮身躲避,眼前又是一闪,那道白光倏尔消失得无影无踪,杨凡大惊之下,不及作何反应,又闻得一声虎啸,头顶一暗,却见那白虎***的身形竟在半空之中一个拧身,继而向着自己狠狠的扑下!这一扑之力加上白虎本身的重量怕不愈千斤,杨凡如何敢接?以其来势之迅,偏又令杨凡自觉避无可比,电光火石之间,杨凡拧身仰面一躺,手中铁剑激射而出,双足在巨石上***一踏,整个身子便在雪地上滑了出去,白虎见铁剑袭来,半空中虎爪一隔,一声猛啸,铁剑被它击出老远,落地之时身形微微一晃,似乎也未站稳,后续之势立消,杨凡尚在雪地上滑行,见白虎作势又要再扑,双掌蓄力一按地面,硬生生止住去势,就地一滚,站了起来,只觉胸中血气翻涌,十分难受,几乎站立不稳!但大敌未去,杨凡也不敢怠慢,强压下喉头腥甜,白虎此刻立在他方才藏身之处,双眼血红,前掌立处一片殷殷之色,原来方才那一剑虽被它隔开,却也割伤了它,负痛之下,这才令它未能追击杨凡,却也激发了它的凶Xing,眼下铁剑离手,自己也似受了内伤,只怕今日难逃此劫了。虽是如此,杨凡却也不愿束手待毙,四下观察一番之后,才发现那巨石正面赫然印着四只爪印,恍然大悟,原来白虎方才第一扑目标竟不是他,而是要以那巨石为借力之处腾身起来再发动那从天而降的雷霆一击,再回想那半空中的拧身下扑,分明是一招高明的武技,这哪里是一般畜生做得出来的!看来此虎若非天生灵物,便必是为高手所豢养,不禁更生敬畏,对这世外绝谷亦多出几分好奇,一时间本能的求生之欲大发,竟激起早已失去的好胜之心,早前老人吟诗而舞和今晨演练剑法的身影也在此时在脑海中若隐若现起来,虽是模糊不堪,无迹可寻,隐隐间却又似有一丝清明,令得杨凡逐渐平静下来,就连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一平如水,不复方才的惊恐狰狞,就那么随意的站在原地,右手轻抬,掌心对外,左手摆在其下,掌心却是向着地面。
白虎休息片刻,前掌疼痛稍轻,便要再扑,此刻却见杨凡神色一变,周身气势也随之一变,竟似换了一个人。再看他摆出那古怪的***,竟使得它不自觉的退了一步,气势大减,眼中血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细看之下,竟仿佛还有一丝惧色!杨凡此刻全副心神皆在白虎身上,对其变化看在眼中,心中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惊的是自己不过随意摆出老人所演的一个起手,而且摆的准不准自己都不知道,这白虎便不似方才那般气势逼人,反倒有些畏缩。喜的是自己本就大伤初愈,方才又受重创,就算是能将老人所演记得清清楚楚,只怕这白虎随便一扑,自己是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的,更何况现下自己仅模糊的记得一些老人的***而已。不过瞧这白虎行状,似乎是吃过老人的亏,心中十分惧怕,所以对这***不类的招式,也是不敢轻易来犯,如此一来,自己便有了***之机,略作调息,再将老人所演细细回忆,未必便必死在这虎口之下!
一念及此,杨凡定下计来,双手***不变,学着记忆中老人的样子,左脚缓缓后撤一步,右脚脚跟轻抬,只以脚尖触地,白虎一见,果然惧色更甚,竟又退了一步,哪里还有半分先前不可一世的模样!杨凡见状大喜,一面运气调息,一面努力回想,如此一心二用,心神渐渐有些恍惚,慢慢的竟忘了眼前的猛虎,只觉得老人演给他看的竟是奥妙无穷,他自小便喜欢在练功时胡思乱想,所以才会将师傅所教剑招练得***不类,遭了不少嘲笑,不过这老人的剑法却是十分奇妙,虽然是一气呵成看似只有一招,但是若从中断开,却又可随意的用任意一处接上,丝毫不觉生涩之余,反而自然得很,似乎原本就该是这样!这也是因杨凡此前并未认真的去学,只是见老人舞了一次,又演了一次,而且两次所使似乎并非同一套剑法,所以记得并不全,只是隐约记得其中一些***罢了,偏又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不得已才将这些片段连在一起来想,这一连之下,才有此发现,更奇妙的是,即便是他自己随意所想的一刺一踢加在这半套剑招之中,竟也加的***!虽是不如老人那般精妙,却也不像自己以前所学招式那般根本无法连而贯之!
有此发现之后,杨凡不由得心Xing大起,继续回想老人的举手抬足之间,又将自己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夹杂***,双手双脚也不自觉的跟着演练起来,就连运功调息一事都忘得个一干二净!他这一演练不要紧,却苦了那头白虎,先是被他以铁剑伤了一掌,后又被他以老人的招式吓得不敢进击,这会儿又是竟摆些奇奇怪怪的***,看着既像是那老人的路子,细看之下,却又有些不同之处,再一细看,虽然***奇怪且动作缓慢,但又确实有七八分那老人的样子,不由举棋不定,不知是该扑杀此人饱餐一顿,还是该扭头就跑以免拳脚加身,郁闷之下,不由得大声呼啸起来!
杨凡正自沉浸在自己的新发现之中,猛然听到这山呼海啸般的虎吼,吓了一跳,这才省起自己的处境,慌忙收束心神,又摆出先前那个***,遥遥的对着因焦躁不安而放声大啸的白虎,复又开始调息起来。过得一刻,身后风声忽起,尚未来得及回头去看,一条灰色的身影便已从身旁掠过,眨眼间落到那白虎身旁,白虎见了这人,不再狂吼,温顺的往地上一躺,伸出前掌给那人看,眼神却望向杨凡,竟似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向大人告状一般,想到它先前的样子,杨凡不禁莞尔,这个灰衣人看来必是此虎主人无疑,既然主人来了,想来自己应该不会再有危险,当下向那灰衣人抱拳行了一礼,道:“在下不知这虎是尊驾豢养,为保Xing命不慎伤了他,在此赔礼了。”
不料那灰衣人却并不答话,只是从身后布袋内拿出一些膏药,细细的敷在白虎伤处,才站起身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只看得杨凡浑身不自在,正要告辞离去,那灰衣人却突然问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闻声乃是一个老妪,杨凡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回到:“谁?”那老妪***一笑,“小子不要瞒我,你刚那要多可笑就多可笑的招式,这世间除了他再无第二人想得出来,也再无第二人能如此这般古怪!”杨凡又是一愣,略一思索,才明白这人所指必是那老人无疑,看来此老妪必是认识那老人,这才仔细去瞧这灰衣人,却见她满鬓皆白,容貌却是极佳,虽只着一身朴素的灰衣,却透着一股雍容之气,眉眼间婉转流动,却又生出几分俏皮之意,只看得杨凡心中一动,暗忖此妪年轻之时,不知是何等的风华绝代!那老妪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小子,问你话呢,你只管答我便是,想那许多作甚?你今日伤了我的雪儿,使的又是那老东西的功夫,不给我说个清楚,休想生离此地!”
杨凡这才知道那白虎原来叫做雪儿,当下将方才与雪儿一番激战的前因后果道了出来,但对那老人之事,却是只字不提,只说自己一时兴起,胡乱摆了个***,老妪怕是认错了。老妪听罢眉头一皱,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忒不老实。聂老怪那一身功夫何等奇妙,岂是任谁胡乱一摆便摆的出来的?”顿得一顿,突然厉声喝道:“就算那***你胡乱摆得出,这铁剑莫非也是你胡乱捡来的?”说着随手一指,杨凡顺着她手指看去,赫然便是老人留下的那一柄铁剑安静的躺在雪地之中,他只当那是一柄普通的铁剑,决计没有想到此人竟如此肯定此剑定是那老人所有,思及这老妪来时的身法,再加上那一头白虎,自己绝非其敌手,再加之他言语间对老人颇为不敬,当下把心一横,道:“这位前辈,小子与老前辈,呃,与聂前辈并无任何关系,但是聂前辈有恩与我,我纵使粉身碎骨,也决计不会将他的行踪相告,你且杀了我罢。”老妪听罢,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直笑得杨凡心头怒起,大声道:“你要杀便杀,有什么好笑的?”
那老妪这才止住笑声,指着杨凡道:“我笑你这小子不知所以,便妄自出头,只怕是终究要做个冤死鬼的!我欧阳若认识他几十年,今日方才第一次听见有人要为他出头。***。他那一身功夫古怪得紧,”说道此处却是一顿,似乎忽然想起来什么,眼中神色一变,幽幽的道:“除了我那苦命的姐姐,这偌大的天下,又有谁能制得住他?”杨凡听她自称欧阳若,心下大惊,莫非那老人便是当年一人一剑叱咤江湖,搅得整个武林天翻地覆之后,忽又销声匿迹的剑神聂轻云?当年聂轻云二十余岁出江湖,无人知其来历,其后二十年间,一柄铁剑威震南北,名传九州,将正邪两派都搅得惶惶不可终日,最后又与大举东来的西域魔教教主相斗于华山之巅,经此一役之后,便再没了消息,传说欧阳世家的欧阳兰欧阳若两姐妹与聂轻云曾有过一段纠缠,如今看来,传说当是真的了。
杨凡想起这段武林传说,怔怔的看着欧阳若,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欧阳若见他如此,还当他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心念一转,道:“也罢,我看你那样子,倒也没在雪儿这讨了好去,你既是与聂老怪有些渊源,我也不好为难你,你去罢。”说完起身便走,那白虎见主人走了,也自起身随她而去,忽听一声轻叱,那欧阳若遥遥挥出一掌,掌风转瞬既至,竟在杨凡身前数尺处击出一个小坑,坑内白雪尽皆化去,只剩一片泥泞,杨凡被这一掌惊得呆立许久,直到腹中一阵轻响,饥饿之感复来,才想起自己原是来打猎的,才又拾了铁剑在谷中一阵搜寻,运气倒也不错,抓得一只兔子,也不管那许多,回到山洞,胡乱拔了皮,又用铁剑一串,升起篝火烤将起来,却不闻洞外山崖上,一声轻笑:“若是当年那些人知道这小子用这柄剑烤兔子,不知作何感想。”
明日便是聂轻云所定的七日之期了,杨凡这几日来十分矛盾,自那日与白虎雪儿对峙时演练了一番聂轻云的剑法之后便深深的入了迷,只要一闭上眼,那些影像便浮现在脑海之中,且一次比一次清晰,就连那天未曾想起的部分,经过这几日下来,竟也被忆起了大半,虽然学此剑法并非他所愿,但事实却是他已将聂轻云的这套招式学了个七七八八,这不禁令他十分苦恼,明日便要再与聂轻云照面,若是照原先想好的,告诉他自己不愿学他的功夫,那这已然学会的又怎么说?总不成废了手脚来还他吧?过了这许多时日,又经过雪儿一激,杨凡早已不似初入谷内那般心志消沉,尤其是这几日修习那一半来自聂轻云的传授,一半来自他自己胡思乱想的剑法,更将他胸中阴霾一扫而空,现在就要再与聂轻云相会,这件事立刻便让他十分为难,这几日他也曾想过,拜聂轻云为师,习得他一身绝世武学,然后去为师门复仇,但一想到师傅平日的教诲和临死前那心有不甘的眼神,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再拜到他人门下,否则师傅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这般思绪直搅得他头痛欲裂,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师傅!徒儿到底应该怎么办?”
这一声大吼,虽无内力,但却中气十足,远远的传了开去,在谷内激起一阵阵回声,就在回声消失之际,杨凡却听到一阵脚步声踏雪而来,正自惊疑时,那人却已现出身来,背手踱步,意态悠闲,来势却是极快,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已到了杨凡跟前,头顶一方洗得发白的儒巾,待到来人停下步子才施施然搭了下来,盖在那人脑后。杨凡这几日先是见了聂轻云这等神人,后又与白虎雪儿相斗,接着又与欧阳若相遇,却都不如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让他讶然无语。
这人一身儒生打扮,全身上下衣物全都被洗得发白,就连手中一把折扇,那扇骨看上去也是隐隐发白,偏生此人肤色黝黑,却又长着一头银发,就连胡子眉毛都是白的,也不知是岁月所致还是故意染的,看上去只觉得别扭无比,想来想去,除了一个“怪”字,再无任何字眼可以形容此人的容貌。杨凡看着这个怪人,怪人却不看他,将手中折扇一打,摇头晃脑道:“你这小子,颇不知礼。”杨凡脸上一红,这才对那怪人行了一礼道:“在下不知老先生就在左近,高声喧哗,惊扰了老先生,实在抱歉,还望老先生不要见怪。”怪人听他如此一说,转过头来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突然右手一伸,按上了杨凡的左肩,杨凡尚不及反应,便觉一股巨力自左肩传来,压得他骨头都要碎了一般,直疼得呲牙咧嘴,想要反抗,却又生不出一丝气力来,没奈何只有强自忍住不叫出声来,不到片刻,额间便冒出许多汗珠。怪人见他如此行状,略一点头,撤了手上劲道,杨凡顿觉全身一松,险些脱力摔倒,满脸惊疑的望着那怪人,半响才开口道:“老先生,惊扰了您,是我不对,现下已受了您的责罚,我可以走了罢?”那怪人一愣,这小子浑然不知自己是在试他内力,竟以为方才那一掌是在责罚他,不由哑然失笑,道:“你这黄口小儿,当真痴傻,也不知那老东西看上你什么了。也罢也罢,我既受人所托,终归是要了了此事的,”一番话说得杨凡一头雾水,只隐隐觉得仿佛又与聂轻云有些关系。
果然怪人随即又道:“你可知我为何来此?”杨凡自然不知,一边揉了揉肩膀,一边摇了摇头,怪人又道:“此谷本是我隐居修习圣贤之道的所在,数年前,那老东西有恩于我,我才让他隐匿此间。今日我便是受他所托,来给你传个口信的。”杨凡心念一转,开口问道:“不知老先生口中的那位前辈,可是聂轻云聂老前辈?”怪人哈哈一笑,答道:“不错不错,正是聂轻云那个老东西,他叫我来告诉你,他自觉与你颇有缘分,又发现你极是适合修习他那古古怪怪的功夫,这才起了传授之意,不过现下有个他不想见的故人寻到了此间,他要避上一避,与你的七日之约只得暂时作罢,日后再说。”杨凡一听,如蒙大赦,立刻便想到明日之事暂且是不必发愁了,不过随即想到聂轻云的功夫他不学也学了,不管怎样,本以为明日当可了结,可这样一来,不知又要等到何时,生出什么变故来。有此一想,不由开口问道:“不知聂前辈可有定下时日?还望老先生见教!”
怪人又是一打折扇,突然提高音量,大声的道:“那老东西说了,或一年半载,或十年二十年,或终此一生也不再见,一切随缘便可,何须强求?你也不必寻他,寻也是寻不着的!”杨凡闻言大惊,突然想起欧阳若来,心中不免为聂轻云有些担心,便道:“老先生,前几日我曾在离此不远处遇到一位前辈,豢养了一只名叫雪儿的白虎,自称是当年名震江南的欧阳若老前辈,莫不是聂前辈口中所言故人?”怪人微微一笑点头答道:“正是!”,眼神却望向那山洞外一处凸出的崖山,杨凡又是一惊,那欧阳若的本领,他是见识过的,不由面露忧色,迟疑了片刻,问道:“聂前辈若是遇上此人?不会有恙吧?”怪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老东西若真是遇上此人,何止有恙?只怕是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哈哈哈!欧阳妹子,你说是也不是?”最后一句却是向着那山崖而去,凝而不散,聚而不发,显是用上了醇厚的内力,杨凡不由也转身抬眼望去,一望之下,就见一条灰影在那山崖上一闪,也不见如何动作,便从那崖后跃了出来,空中又是一个转身,姿态美妙无比,宛如天上的仙女下凡起舞一般,就那么轻轻巧巧的落在了二人身前,不是那欧阳若却又是谁?
杨凡一下子目瞪口呆,指着欧阳若道:“你,你,你不是走了么?”欧阳若却理也不去理他,右手一指那怪人,道:“老穷酸,你方才那些话可是诳我的?”怪人丝毫不以为意,笑道:“欧阳妹子,穷酸我何时诳过你来?”欧阳若放下右手,双眼精光顿消,默然片刻才道:“我找了他这么久,以为这次便能见着了,他,他怎么又跑了!”怪人见她如此,轻言道:“欧阳妹子,他的心中也是极苦,你又何尝不知呢?”欧阳若闻得此言,神情愈发悲苦,怪人实在不忍,又道:“这次老东西在我这里住了许久,临走前又托我来给这个少年传话,不免多说了几句,你可想听?”欧阳若看了他一眼,道:“他说给自家传人的话,我听来作甚?”怪人却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老东西说在我这住了这许久,每日里看来看去的,不是山就是谷,着实有些腻了,此番避你,正好看看别的去。”欧阳若闻言若有所思,双眼忽然一瞪,闪过一丝精光,问道:“穷酸,此言当真?”怪人也不答他,只是含笑不语,欧阳若见了,面上一霁,露出一丝喜色,打了个唿哨,远远的便传来一声虎啸,欧阳若向那怪人说了句:“公孙,这个人情我记下了。”转身便朝那边奔去,转瞬即不见了踪影。
怪人见她去的远了,长叹一声,回转身来,望着呆若木鸡的杨凡,轻喝一声:“小子!”杨凡被他一喝,方才醒过神来,见怪人笑眯眯的看着他,就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欧阳若消失得方向,道:“老先生,她,她……”
那怪人将手中折扇摆了摆,道:“这其中的纠葛,三言两语是道不清的,若是有缘,他日你自会知晓。现下有一事,却是老东西要你代他去办的,你可愿去?”杨凡心知必是聂轻云所托,当下毫不犹豫:“既是聂前辈吩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怪人又是一笑,道:“倒也没有这般凶险,不过是送样东西罢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铁盒,约莫巴掌大小,以一把精巧的小锁锁住,盒、锁皆已锈迹斑斑,看来有些年月了。怪人将那铁盒递到杨凡身前,道:“这盒子里的东西,本是姑苏慕容家之物,当年被老东西收了来,未及归还,现在托你代他物归原主,不过有一样,你到了他家的慕云庄,只可将此物亲手交到慕容成之手,其他任何人都不行,至于时日么,老东西没说,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可记住了?”杨凡接过铁盒,点了点头道:“我自当全力将此物交到慕容成手中。除非我死了,决不让第三人染指!”怪人眼中露出少许赞色,又道:“那老东西还说,那铁剑也一并赠你,剑上自有些奥妙,你且好好揣摩。另外,还有这张字条。”说罢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纸条,递给杨凡,杨凡接过一看,条上龙飞凤舞的写着“自己好好想”五个字,字迹随Xing,却又透着一股苍凉之意。怪人见他看着字条,眉头紧锁,不由哈哈一笑,道:“小子,老东西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岂是你一时间可以领会的?不急,不急。”杨凡听了心下大囧,脸上一红,道:“老先生所言极是,小子资质愚钝,先前又已拜有师门,只怕聂前辈的错爱,我是无福消受的了。”
怪人嗤笑一声:“这你小子,竟比我还要迂些。我来问你,老东西可曾说过要收你为徒?”
杨凡微微一怔,道:“不曾!”
怪人又道:“那他可曾要你叛出师门?”
“这也没有!”
“那么他又是否要你将他的功夫发扬光大,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这……聂前辈也未曾提起。”
怪人却不再发问,只笑吟吟的看着杨凡,杨凡细细回味方才的问答,猛然间醒悟过来,满脸通红,喃喃道:“这,这不太好吧?”
怪人笑道:“有什么不好?老东西与我本是同出一门,我们这一脉,本就是无名无状,无意无形,凡事只讲个“随”字,随缘而动,随势而发,老东西既与你有缘,传你几手功夫又算得了什么,你自学了,莫要仗此行些逆天背势之事即可,何须管他是哪里来的?我就不信,江湖上那些大门大派,世家门阀的功夫都是自创的,你说是也不是?”这一番话教杨凡听了,似乎有几分道理,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应道:“老先生说的是,小子受教了。”
怪人略一点头,思索片刻,又道:“也罢也罢,老东西既然看上了你,你也便应算作我的晚辈,方才我让你吃了些苦头,这本书你且收着,权当我送给小辈后生的见面礼好了。”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递给杨凡,杨凡见那书不过薄薄十数页,用一根棉线草草装订在一起,莫说书名,就连书封都没有,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生怕一个不小心当着怪人面就弄坏了书页,那可大大不好。怪人见他如此,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话已传完,此间事了。老夫要回去读书了。”说罢转身踱步而去,就如来时一般,不过几个眨眼便已在数丈之外。杨凡连忙发声问道:“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那怪人也不回头,一声清吟,“长白山中一穷儒也。小子,书中自有千钟黍,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可要仔细研读,好自为之。”
杨凡还要再问,却哪里还有半点怪人的影子,只好回身进洞,这一番变故实在来得太快,一时间实在难以想个清楚明白,杨凡头昏脑胀的,索Xing一***坐在地上,想要闭目养神,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忽然想起那怪人所赠怪书,左右反正无事,便拿了出来,想着随便读读,聊作打发时光之用,不想一读之下,才发现这书的第一页竟似乎是一项运功的法门,只是与师傅所教大相径庭,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试着照书中所载运起气来,不多时,便觉一点真气自丹田而出,先是直坠足底百汇,又从百汇Xue而起,慢慢游走于全身,初时尚不觉有异,待得真气行便周身大Xue,杨凡正欲收功时,突觉足底、掌心两处麻痒难耐,心头一惊,当即催动真气灌注两处,麻痒之感立消,舒畅无比,心中稍安,不料真气一撤,麻痒之感又生,不得已只能又催动内力前往两处,如此循环往复,不知不觉间竟已过去了半日之久,只弄得杨凡满头大汗,虽是不觉疲累,除了双手双足,其余各处也无甚异常,那股在他身子里被不停催动的真气也似乎强了些许,但实在是无聊之极,当下也就不管不顾,收了***,强忍着又去翻看那本怪书,其后十数页却再无提到行***门、内息运转,净是生涩难懂的诗句,夹杂着些之乎者也,修身养Xing之言,只是字迹与那第一页颇为不同,字里行间再无那种古朴之意,反倒是有些酸腐气,不觉好笑,此刻那麻痒之感越发强烈,不得已又只好运功抵御,这次却又有些不同,真气竟自双掌足底自生,而非从丹田而出,待得在麻痒之处循环一次之后,四肢百骸舒畅莫名,就连头脑也清明了少许,杨凡正欲欢呼,那麻痒又换了个地方,在肋下生出,杨凡禁受不住,又将真气运行一遍,心中苦笑道,这心法怎的如此古怪,就似逼着人去修炼一般,莫非是那前辈有意作弄于我不成?心中虽是如此想法,那麻痒的感觉却丝毫不肯停止,一时在腰腹之间,一时在肩颈处,一时又窜回双足两掌,如此这般,逼得杨凡也只能不停的运行真气,循环不息。洞外天色渐暗,杨凡渐渐的生出一股困意,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脑海中却尚存一丝清明,只隐约觉得那股真气仍在身体里窜来窜去,四处压制那麻痒之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凡但觉浑身一震,似乎有一团火焰在胸中炸开,随即又是丝丝清凉浸遍全身,说不出的舒爽惬意,当下一伸懒腰,双目睁开,洞外早已大亮,冬日的阳光射在厚厚的积雪之上,泛起一层绒光,煞是好看。杨凡只觉精力充沛无比,昨日那麻痒之感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有浑身上下各处Xue道之中,似乎都有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真气婉转流动,运行不息。杨凡倒也不以为意,摸了摸怀中的铁盒和羊皮海图,暗忖,自己先是蒙聂轻云救命之恩,后又得其传授技艺,虽无师徒之名,但如此厚恩自当铭感于心,眼下自己功夫尚浅,贸然前去报仇怕是凶多吉少,要想去寻师傅的故人,却又只剩半张海图,不若先将聂前辈交托之事办好,再回来徐图其他。心下既定,也不耽搁,便将铁盒、书册收好,铁剑缚在背后,又将那半张海图用褪下的兔皮细细包好,埋于怪树之下,这才出得洞来,又见洞口摆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些衣物碎银和一张谷中地图,心知必是昨日那怪书生所赠,便对着那连绵不断的山脉一跪到底,连磕了几个响头,大声道:“师傅,聂前辈,老先生,小子这就去了,待办好了聂前辈的事儿,再回来报答你们的大恩。”说罢便起得身来,细细看过地图,背起包裹头也不回的朝着西南方向走去。

盛世凡人全文在线阅读之第三章 相会扬州

第三节 相会扬州
阳Chun三月,万物生机,正是山花烂漫之时,在这扬州城外,尤以桃花为最,远远望去,连绵数里的桃林就似一匹粉红的绸缎般眩人双目,走进了看,一朵朵桃花娇俏可人,比起那江南少女的脸蛋,还要水嫩几分,端的是“千叶桃花胜百花,孤荣Chun晚驻年华。若教避俗秦人见,知向河源旧侣夸”。
杨凡从关外而来,一路南下,见此美景,也是喜不胜收,不自觉便入了那片桃林之内,穿梭之间,衣袖留香,好不快活。行得半响,前方有人声传来,细闻之下,乃是一些文人雅士在此赏花饮酒,吟诗作对。杨凡虽喜此间桃花,但自知于文才一道,自己实难上得台面,转身正欲走时,忽听一声惊叫,竟是一名女子,杨凡不由得脚下一驻,又闻得一人高声喝道:“你怎可如此唐突佳人!”话音未落,便是一声惨叫,分明是吃了大亏,紧接着便是一片嘈杂,其间夹杂不少女子惊呼哭喊之声。杨凡再难隐忍,发一声长啸,几个腾越便已到了事发之地,只见几名书生被打翻在地,一群仆役打扮的人围着四五名妙龄女子,任他们左右奔走,当中一个锦衣公子,嬉皮笑脸,自顾追逐那几名女子,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周围仆役也随声符合起哄,竟是丝毫不觉身后杨凡的到来。杨凡看得火起,一声暴喝,踢翻两名仆役,几步冲进圈内,一把抓住那锦衣公子,不问青红皂白便是一顿老拳,直打得他鼻青脸肿,呼声连天。一班仆役这才醒过神来,再不去管那几名女子,发一声喊扑将过来。
杨凡自出谷以来,脑海中便时常浮现出那日聂轻云所授,挥之不去,加之那日照着那怪书中所载之法将内息运行几周天之后,那股真气竟不消散,化作千丝万缕藏在各处Xue位之中每日里自行运转不息,待得夜间身上麻痒之感生出,便又自行汇聚在一起前去压制,如此两月下来,比之初时又强了好几分,着实令他苦恼不已,现下遇上这帮恶仆,即便是伤他几个,也不为过!主意打定,杨凡将那贵公子一推,任他摔倒在地,反手自背后抽出铁剑,放平锋刃,顺势一砸,剑身将将砸到当先一人的左肩上,咔嚓一声,一砸之下竟将那人肩胛骨砸得粉碎,那人惨叫一声倒地哀嚎不已,这一下先声夺人,后面的仆役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半步。
这时那公子却站了起来,行状狼狈不堪,且头面多处隐隐作痛,又见打伤自己的不过是个一身粗布破袄的穷小子,不由大怒,高声喝道:“等什么,给我宰了他!大少我重重有赏!”这一喝果然有用,那群仆役纷纷从背后腰间解下武器,除了一两人手执短刀外,其余皆是红漆木棍,接着便是一阵呐喊,向着杨凡猛冲过来。杨凡方才一出手便将一人肩胛骨打碎,自己也有些惊讶,此刻见这么十来个人凶神恶煞的冲来,也不敢小视,当下收束心神,一挺铁剑,不退反进,倏的一下便杀入那群仆役之间,双方刚一接触,几个照面下来,杨凡心中便有了底,这不过是一群仗着人多凶悍的恶仆而已,顶多习过几天入门的外家功夫,就连两年前的自己都比他们强,不再束手束脚,在人堆中间施展起来。那班仆役不管不顾的闷头抢攻,杨凡却存了心,招招留力,每剑都只是触身即撤,身形在一堆人中左突右闪,始终不曾让他们挨着半分,如此斗了半盏茶的功夫,那群人个个累的气喘吁吁,杨凡却越打越有精神,体内那股真气随着他的腾挪纵越在全身各处流转不息,尤其是双足两掌,竟似生出源源不断之力,不自觉间将聂轻云所授和自己随意加诸其间的劈砍削刺使了出来,瞬间威力大涨。
杨凡觉出其间妙处,与自己以往的那种力不从心之感大不相同,眼见这帮仆役已经支撑不住,也不欲再与他们多做纠缠,随手以铁剑敲击,辅以拳打脚踢,三两下便将一干人等放倒在地,呼声一片。这才想起那元凶首恶,环顾四周,却早已不见了那锦衣公子的踪影,想到自己方才那一顿老拳也不轻,算是给了他一个教训,便也不以为意,收了铁剑,扶起几位书生,却见他们几人面有惧色,再看那几位女子,早已面如金纸,秫秫发抖,还当是被方才的打斗所惊吓,不由暗暗发笑,对着那几个书生抱拳行了一礼,道:“我看几位都受了惊吓,怕是也没有雅兴再赏花了,不若就请护着那几位姑娘回家去吧,在下有事在身,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那几位书生也不答话,匆匆回了礼,拉了少女径直往桃林外走去,慌慌忙忙仿佛逃命一般,惹得杨凡又是一笑。见这群人的身影没入桃林之间,便自转身欲走,耳后突传破空之声,一股凉意自颈后一拂而去,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杨凡大惊之下,顺着那叫声望去,却见一株颇为粗壮的桃树之后,竟藏了一个人,此刻正躺在地上来回翻滚,惨叫不已,身侧丢着一个漆黑发亮的匣子,一枚弩箭箭头头闪着阴森寒光露在匣外,瞧那方位,弩箭所指正是自己!而那持匣之人却是方才不见踪影的锦衣公子,这才明白原来此人躲在树后伺机已久,正要发箭偷袭自己时,却被另一人不知以何物打伤,心中不由对出手那人存了感激之情,循着方才那破空之声响起的方位看去,就见一名少年正站在树下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那少年剑眉星目,一身的黑绸劲装,外间套了件无袖皮袄,腰间两侧各有一个皮囊,右侧皮囊之上还附着一柄匕首,护手处镶了一颗绿幽幽的宝石,内里似有水流,在阳光照射之下十分夺目,一看就知绝非凡品!杨凡也不多看,上前抱拳道:“方才多谢少侠出手相救,在下杨凡,敢问兄台尊姓大名?”那少年听他叫自己少侠,似乎颇有得色,也不回礼,却上前一步,大大咧咧的将杨凡肩膀一楼,杨凡本能的一闪,竟未能避开,仍是被那少年搂了个结实,少年手上力道稍加,对着杨凡咧嘴一笑,道:“***,我叫唐傲,兄弟你可是武林人士?”
杨凡被他这么一笑,竟生生抵去了被强行搂住的不快,加之这个问题十分古怪,竟想了片刻,才点头答道:“应该算是吧,不过我是打关外来的。”唐傲方听得前半句,便双眼一亮,一声欢呼,满面***,放开杨凡的肩膀,搓着双手道:“太好了,太好了!总算让我遇上了!”说罢也不管杨凡那一脸惊异的神色,拉起他的双手道:“我请你吃饭!”语气之诚恳,令杨凡生不出半分拒绝之心,懵懵懂懂间竟又点了点头,唐傲再不多言,转身就走,杨凡也移步跟上,两个少年就这么扬长而去,似乎那一地的仆役和那个仍在痛呼的公子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扬州一地,别具一格的江左风情固然名满天下,更为令人神往的却是那处处的莺歌燕舞,声色犬马,“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之说,彼时早已流传甚久,不止王公贵胄、巨商富贾流连于此,那些江湖豪客、世家公子对这个天下闻名的脂粉地、销金窟亦是钟爱有加。
杨凡长在关外小镇,虽是早已听说过扬州的大名,此刻随着唐傲在这城内兜兜转转,穿街过巷,仍不免为之所震,单是刚刚走过的那一条不过百丈,名唤“玉儿巷”之处,便有十数家珠宝商铺之多,钱庄、当铺自也不在话下,这是他之前想都未曾想过的景象,更遑论亲眼所见!此刻到了一条更为宽大的街道之上,酒肆、客栈数不胜数,各类店铺张旗树牌,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杨凡哪里见过此番景象,他一面紧紧随着唐傲的步子前行,一面不住的左右张望,心中不停的惊叹此间繁华。唐傲见他如此,这才想起杨凡那后半句“打关外来的”,心中不免暗笑,却也不去揭破,反是放慢脚步,更时不时稍作停留,向他解说一番,只听得杨凡不住点头,一路之上,竟说了数遍“原来如此!”
二人这般走走停停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拐进一条更为宽大的街道之上,人群已不似方才那般熙熙攘攘,越是前行,路上行人便越少,那些叫卖的小贩,也一个不见,偌大的一条街上,却稍显有些安静,杨凡正自奇怪,刚要发问,却见唐傲又是一拐,慌忙跟上,这一拐之下,便现出一湖静谧的绿水,其上如繁星点缀般飘着一艘艘或大或小的舟舫,多以各色布匹装饰,更有甚者,竟是缀满绸缎纱幔,一眼望去,雍容华贵者有之,清新脱俗者有之,娇俏喜人者也不在少数,一阵清风吹来,湖面漾起一圈圈细细的水纹,岸边新发枝芽的垂柳随风而摆,其间夹杂几声莺莺笑语,杨凡只觉自己恍如置身画卷之中,竟看的呆了,一步也迈不出去!直到听见唐傲的呼唤,才醒过神来,面上一红,快走几步,追到唐傲身边,轻声问道:“唐兄,这便是那瘦西湖么?当真好美!”唐傲却似有些不以为意,又将他肩头一搂:“这算什么,待到月挂枝头时,河里的画舫都点上灯笼,里间的佳人们盛装而出,倚立舷上,那才是最最**的美景呢!”说着竟露出些许神往之色,见杨凡长大了嘴巴望着自己,慌忙又换上一副老成的样子道:“若是兄弟有意,今夜我们便好好的领略一番,如何?”杨凡一听微微一愣,随即想到那些传说,面露难色,过了片刻才说:“这个,我听说这些船上的花费,可是不小!”唐傲***一笑,拍了拍腰间的皮囊,“这个你大可放心,小弟我此番出来,可是带足了银两的。不过嘛,你也不要心急,我们还是先吃饭,我说了要请你吃饭的,诺,这便到了!”说着向前一指。
杨凡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座高大的木楼立在岸边,共有三层,最上一层,盖了琉璃金瓦,被日光一照,流光溢彩,十分夺目,四周檐上,各立着一只仙鹤,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第二层可见数道门窗,其下是一条走廊,每隔一门一窗,便用屏风隔开,最外间便是漆成朱红色的扶栏,扶栏之上,亦是精雕细琢。最下一层,开了一道丈许宽的大门,门外铺了约莫数尺宽的石板,厚重古朴,不知是何石材,四根大柱嵌在其中,顶住二层走廊,也是漆成朱红,虽无装饰,却自有一番气度,走近几步,又见大门两侧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曰:“沉鱼落雁凭栏望。”下联“闭月羞花供盘餐。”再往上看,却无横批,只挂了一块紫檀木牌匾,上书“闻香楼”三个鎏金大字,一看便是出自大家手笔。
杨唐二人将将走到门口,便已有店小二迎了出来,一望唐傲,满脸堆笑,一个躬身,道:“四少,您回来了?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准备。”说罢往里发一声喊:“贵客唐家四少爷到!芝兰雅阁候着!”闻言之下,唐傲竟是此间常客,杨凡微微一惊,唐傲却是神色自若,将手一挥,笑道:“今日我有贵客,店中好酒可够喝?”那店小二颇为知机,一面点头答了唐傲,一面引着二人往里去,口中却是不停,只抬头望了杨凡一眼便道:“这位公子器宇轩昂,不用说定也是位出类拔萃的少年侠客,莫非是四少家乡好友?”杨凡何曾受过这等吹捧,面上一红,道:“我是从关外来的。”那店小二立马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口道:“这便是了,我说公子一身豪气,英武不凡呢,原来是自那豪杰辈出的关外之地而来。”杨凡听了,脸上越发的红,唐傲却是哈哈大笑,显然颇为受用。
说话间,便已进得门来,这“闻香楼”外间已是略显奢豪,里面更是雕梁画栋,精美绝伦。一楼大堂之中,入眼竟是一模一样的八仙桌,清一色的花梨木雕成,这十余张桌子摆成两行,现出中间的扶梯,此刻时日尚早,一个客人也没有,那店小二却领着二人径直上了楼,楼上早有一扇房门被打了开来,门侧又站了一个店小二,躬身候着,先前那店小二快跑几步,到那房门的另一侧一站,也是将身子一躬,做了个“您请”的手势,等到杨唐二人进了屋,这才直起身来,唐傲随手扔了一块碎银给他,免不得又是一番谢赏,末了才告罪一声,下楼去了。此时先前候在门口的那个店小二才进屋来,也是满脸堆笑,伺候二人坐下,问道:“四少今日想吃什么?”唐傲不假思索,开口便说:“这位杨少侠从关外而来,是我的好友贵客,将你们这里最好的那几样东西都来上一份!”说着又扔了一块碎银给他,“酒还是要我前几日喝的仙客醉,莫要小气,多弄些来,还是老规矩,直接拿坛子来,我见不得你们那些小酒壶,那哪是男人喝酒的物事?”店小二答应一声,一溜小跑而去。
杨凡见还未上菜,唐傲便已打赏了这许多银子,心知此间所耗只怕又是一笔巨资,自己与这唐傲相识不到半日,说来他出手相助,有恩于己,自己反要受他此等招待,实在是说不过去,暗暗掂了掂自己的荷包,所幸自己这一路颇为节省,老先生所赠银两剩了七八成,大概还够二三十两之数,吃顿饭怎么着也够了,这之后再想法挣点散碎银两,挨到苏州应当不难。心中有了计较,这才不再那么拘谨,细细打量了这“芝兰雅阁”一番,果然名副其实,屋内摆设装饰简洁雅致,与外间奢华之气大是不同,奇的是未见芝兰,也无香炉之类的物事,屋内却有一丝淡淡的芝兰花香,不知从何而来。
唐傲此刻拉了拉那紫檀木的座椅,又靠近了杨凡几分,杨凡看着他近乎谄媚的笑容,头皮阵阵发麻,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所幸唐傲天生话多,那店小二一走,便说个不停,都是向杨凡打听一些当今武林之事,杨凡所知也不甚多,初时方能答上几句,到了后来,也只能支支吾吾,语焉不详,还好这酒楼上菜及快,不多时便已在桌上摆下了四道凉菜,分别是炝虎尾、风鸡半只、双黄咸鸭蛋四枚和泡椒猪尾,分量不多,都用精美的瓷盘盛着,看着便觉食指大动,杨凡竟不觉香了香口水,唐傲眼尖,见他如此,递来一双晶莹洁白的象牙筷,道:“杨兄,这几样可都是扬州名菜,这里的厨子颇有几分功力,做得十分不赖。”杨凡连忙接过筷子,却不夹菜,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唐傲心知肚明,也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风鸡放在嘴里,一面慢慢咀嚼,一面慢慢说道:“恩,不错不错,诶,杨兄,你怎地不吃?来来来,快尝尝,也好告诉我是你们关外的东西好吃,还是这江南风味更佳。”杨凡这才起筷,四道凉菜品尝下来,各有风味,想起唐傲的话,自己在关外何曾如此奢侈,尤其在吃之一道,只求饱腹,从不讲究,实在不知要如何品比,唐傲见他踌躇不言,只道是他在思索如何评价,连连摆手道:“不急不急,这不过是几道开胃的小菜,等吃过那正主儿,再来品评不迟!”说着又夹了一段猪尾扔在嘴里,“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想念家乡的双椒仔鸡了。”
这个杨凡倒是知道,曾听镇上的镖师说过,那是蜀中的名菜,将出生不久的鸡仔去骨切丁,就着辣椒、花椒爆炒,那味道,鲜香麻辣,吃着颇为过瘾。当下便问道:“唐兄是巴蜀人士?”唐傲点了点头,此刻又有店小二敲门进来,却是开始上热菜了,唐傲也不管他,径直说道:“我家祖居川中,本在绵州一带经营药材,自我爷爷开始,也做些其他生意,不过我嘛,***,志不在此,志不在此,哈哈。”杨凡对唐傲在桃林中种种行状早就疑惑不已,此刻终于有了机会,不由问道:“在桃林中时,唐兄何故那般问我?之后又……”唐傲见他欲言又止,便接过话头:“杨兄觉得奇怪实属正常。唉,杨兄你有所不知,我家世代经商,可我对此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男子汉大丈夫,岂可终日蝇营狗苟,沾得一身铜臭?你说是也不是?”杨凡心中虽觉他说的有些不对,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索Xing不去管它,又问道:“这跟我是不是武林人士有何关系么?”唐傲眉毛一挑,高声道:“这关系可大了去了!来来来,我们边吃边说。”原来此刻店小二已将菜上齐了,又抱来几个坛子,不用说定是那唐傲口中的“仙客醉”无疑。
杨凡方才只见店小二来来往往的,不曾细看,这时一瞧,桌上已摆的满满当当,一数之下,不多不少,热菜共是八样,色香俱全,想来味道也不会差,方才店小二见他二人正在说话,也未曾报上菜名儿,杨凡自是不知,却也不好相问,又想到日后再难来此,心中不免有一丝遗憾。唐傲打发走店小二,提起一坛酒来,揭开泥封,往杨凡身前一送,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杨凡赶紧接住,唐傲又自开了一坛,还是一送,道:“此酒名叫仙客醉,听说是他们自酿的,味道颇有些独特,来,我先干为敬!”说罢仰头喝了一大口,杨凡见状,想起以前喝过的关外烈酒,哪敢如此牛饮,只是喝了一***,顿觉就似一股清泉流入口中,随后微微一辣,便有一股香甜自喉间而起,浸人心肺,丝毫不觉辛辣烧喉,又饮了一口,更觉甘甜醇厚,回味无穷,心道这酒果然如唐傲所言,十分独特!当下便举起酒坛,回敬唐傲,唐傲又是猛喝一口,喝罢随手将酒坛往桌上一放,便去夹菜来吃,杨凡也为他所感染,也随意捡了一样,夹起便吃,正自咀嚼时,又听唐傲开口说道:“杨兄,我与你一见如故,也不怕你笑话,你且听我细细道来。”说罢又喝了一口酒,杨凡连忙一正身形,点头道:“唐兄请讲。”唐傲哈哈一笑,道:“我当杨兄自家兄弟,你又何须如此客气,还是那句话,边吃边说,来来来,喝酒喝酒。”杨凡脸上微微一烫,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竟像个小媳妇儿搬扭扭捏捏,暗笑自己一声,一扫先前的拘谨,提起酒坛就喝,豪气顿生,唐傲见了,心下大畅,却也不愿落他之后,也提起酒坛便往口中送去,二人就这么鲸香牛饮,竟一口气将一坛酒喝了个精光,二人几乎同时放下酒坛,唐傲大呼痛快,杨凡也觉热血沸腾,此刻看着唐傲,心中不免想到,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兄弟,那该多好!唐傲连呼了数声才觉过瘾,将剩下的酒坛悉数开封,又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肉团,道:“这叫狮子头,也是淮扬名菜。”说罢便往口中一塞,大嚼起来,杨凡有样学样,二人就这么一口菜,一口酒的吃将起来。唐傲更是一面吃,一面说,只不过将事情说得杂乱无章,又夹杂着对桌上菜肴的介绍品评,加上酒意上涌,若非杨凡自修习聂轻云的剑意和那奇怪的内功之后,头脑之中时刻有一丝清明,去芜存菁的本事较之从前也大大提升,只怕是唐傲说了也和没说一样,饶是如此,这桌上的摆着的淮扬名菜,除了那狮子头,杨凡也只记住了“原焖鱼翅”、“大煮干丝”、“醋熘鳜鱼”三样,至于唐傲的来历,因他特意留心,倒是明白了七八分。
原来他家乃是川西一带的富商,因世代居于九皇山下,得了地利之便,做着收售药材的生意,几代经营积累下来,家资颇巨,只可惜一直人丁不旺,到了他这一代,竟只他一个男丁,又因是中年得子,母亲在生他之时因难产不治,是以家中众人十分宠爱他,在他六岁那年,一日间由家仆陪着在山间玩耍时,遇上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年妇人,身边却有四男两女六个孩子,个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年龄最大的一个也不过八九岁,见了唐傲一行人,便跪求于他救救那位妇人,唐傲恻隐之心大起,当下便吩咐仆从将这七人统统带到唐家别院中住下,又命人请来当地最好的郎中,为那妇人延医施药,他也不知那妇人究竟所患何症,反正听郎中说是极难医治,他便又去求他父亲唐万礼,唐万礼本就心慈,一问之下,那六个孩子竟都是这妇人收养的孤儿,生出许多敬佩之心,这便允了唐傲所求,费了不少名贵药材,虽是病根未除,却总算保住了那妇人一命,见这妇人独自带着六个孩子,生计艰难,更有一身的隐患不知何时爆发,唐傲这孩子又极爱亲近那妇人,索Xing便将他们收容家中,那妇人感念唐家的恩德,执意为奴,专司照顾唐傲生活起居,又将那六个孩子,全都改姓为唐,请唐万礼一一起了名字。打从那时起,六个孩子便与唐傲一起叫那妇人作大娘,七个人形影不离,只要功课一完,便跟着大娘上山玩耍,起初大娘让他们满山的乱跑,跑累了便聚在一起按她说的法子打坐练气,通常以一个时辰为限,然后又跟他们玩捉迷藏,待七个孩子全部藏好,她便一一去寻,每寻着一个,便告诉他哪里藏得不好,露了马脚,最后被寻着的那个,总能得她夸赞。日子久了,这七个孩子竟能在山间狂奔一两个时辰而不觉疲累,藏身之术也愈发高明,其中尤以唐傲为甚,大娘望着他的眼神也愈发慈爱。
到他十岁那年,大娘便让他们在奔跑之间加上纵越腾挪的身法,又用石子去打林中各种物件,从大到小,从死物到活物,从站着不动打到一边躲避别人的石子一边打,不过三年功夫,唐傲就已如林间猿猴那般迅捷轻盈,扔石子更是百发百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力道也越来越强,大娘所教各种手法被他练得炉火纯青,到了后来,不得不将他与那六个孩子分开来教,还单传了他一套以短匕为兵刃,名为“幽冥杀”的近身功夫。
数年之间,唐傲他们七人除了听教书先生授课便是和大娘上山练武,练得累了,便围坐一起听她讲江湖传说,武林轶事,每每此时,唐傲便两眼放光,双拳紧握,只觉一股不知何处来的力量重重的撞击着他的心房。这样的光景直到一年之前,唐傲十七岁生日那天,大娘竟不辞而别,只留下一柄名唤“幽冥刺”的匕首,一本载满机关数术的《天工录》和一封书信,信中说她本是江湖中人,自武林中来,终归是要回武林中去的,十年之前身受唐家大恩,无以为报,便立下决心,护卫唐家十年,又见唐傲骨骼清奇,乃是练武的奇才,便将一身艺业尽数相授,聊报深恩,现下时候已到,自当归去,那六个孩子,权作唐家之护卫,烦请善待,他日若能得偿心愿,必有厚报云云,唐傲与那妇人,名为主仆,实则师徒,更有几分将他当做了母亲,一见书信,立时便生出追寻之心,带着六个伙伴便追了出去,无奈追了三天三夜,毫无所获,只能悻悻而归。
唐家的生意在这十年间也是越做越大,各门各类均有涉猎,渐渐的成了川中有数的巨商,唐傲的三个姐姐早已招赘,许多生意都靠着他们和几个女婿帮忙打理,大娘留下的四个男孩也都各领了职责,但这偌大的家产始终是要交到唐傲手中的,无奈他自那妇人走后,每日里除了练功,便是带着两个姑娘惹是生非,四处扬言要做什么江湖大侠,武林豪客,唐万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与家里众人一商量,便想着给他定门亲事,成了亲,自然就懂事了,不料那日请了媒人,将将被唐傲撞个正着,问明缘由后,竟在当晚便扬长而去,只在自己的卧房墙上留下“吾闯荡江湖,寻大娘去也”几个大字。
唐傲出得家来,踌躇满志,一心想着闯荡江湖,扬名立万,又存着寻访大娘的心思,想到大娘每每言及江南武林,言谈举止间便透着一些异样,当下认定大娘跟江南武林必有些瓜葛,若能在江南一举成名,大娘定会知晓,她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来寻自己,越是这么想,便越觉得必然如此,于是便一路东来,顺江而下。可没想到,这一路走来,出奇的顺利,什么事都没遇到,本以为到了扬州这样的地方必能遇着个武林盛会什么的,至少也能得到些消息,可是在这个大娘口中被一再提及的闻香楼中一呆就是七日,莫说武林盛会,就连个江湖中人的影子都没见着,他离家已经一月有余,却毫无所获,今日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便想着离开扬州,换个地方试试看,不料途经城外桃林之时,听到里间打斗之声,不由一阵兴奋,展开身法循声而来,正好看到杨凡与那帮仆役动手,又见一个鼻青脸肿之人形状猥琐,手执弩机躲在一株桃树之后,便藏匿林间静观其变,这才有了后来之事,尤其是从杨凡口中得知他确实是武林中人时,犹如万里阴霾中突然射来一线曙光,怎能不兴奋异常!得知这一切之后,杨凡不由暗暗有些好笑,这位富家少爷着实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却也暗暗佩服唐傲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只这一点,便比自己强多了,更有一份慈悲之心,从大娘一事也可看出这是个极重感情之人,不由对他好感更深,与他对饮起来也是更加豪迈。
二人就这样一面吃喝,一面交谈,不知不觉间又喝光了两三坛,席间菜肴也吃了不少,唐傲早已满面***,双眼略显迷蒙,杨凡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觉昏昏沉沉,眼皮越来越重,正想着自己大概已经不胜酒力,却见唐傲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手中还提着半坛子“仙客醉”,笑嘻嘻的望着自己,打了一个酒嗝,刚一开口,只说了一个“你”字,就见他两眼一翻,直直的倒了下去,砸的地板“咚”的一声响,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杨凡只当他是醉了,呵呵一笑,便要去扶,突觉一股困意袭来,浑身提不起一丝劲力,猛然间头脑一沉,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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